“乌克兰疲惫症”在欧美蔓延，专家：反战呼声短期难改各方比赛态势

“不管要多久，美国和我们的盟友以及合作伙伴都将与乌克兰团结一致。”5月3日在宣布最新一轮援乌计划时，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声明中这样说。据西方媒体报道，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国会已批准向乌克兰提供价值大约1130亿美元的军事、经济等各类型援助。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日前透露，自去年2月以来，北约各国向乌克兰提供了超过1500亿欧元的支持。欧美的承诺以及援助虽然看似坚实，但在这背后，“乌克兰疲劳症”或者叫“战争疲劳症”正在欧美各国不断蔓延和加剧：越来越多的民众以及政治人士对援助乌克兰的热情不断降低，要求俄乌和谈的声音不断增大。那么，这是否会影响欧美各国的援乌政策？又是否能促使西方国家推动俄乌和谈呢？

俄乌冲突持续 乌克兰士兵坚守阵地（IC photo）

支持军援乌克兰的美国人少了15%

“今天、 明天以及任何时候，北约都与你们（乌克兰）站在一起。”4月20日在对乌克兰进行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的首次访问时，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这样强调西方对基辅的支持。然而仅仅一天之后，这种支持就受到考验。在第二天的乌克兰防务问题国际联络小组会议上，芬兰国防部常务秘书普尔基宁称，在援助乌克兰方面，该国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援助的可持续性”。

面临可持续性问题的还有西方各国民众对援助乌克兰的热情。在俄乌冲突刚开始时，欧美各国很多民众“群情激愤”，纷纷以游行和捐赠等行动声援乌克兰，然而随着冲突的延续，这些民众以及一些政治人士支持乌克兰的热情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于战争的疲惫。

居住在华盛顿州的纳莉亚一家，上世纪从俄罗斯移民到美国。如果追溯一下祖籍，他们还是乌克兰裔。对于这场冲突，纳莉亚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冲突刚爆发时，她还专门组织亲朋好友为乌克兰募捐，然而现在她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美国人看似无穷无尽的援助并没有让俄乌停火，反倒让更多的生命葬送在枪炮之下，“如果枪炮只能帮助乌克兰跟俄罗斯打消耗战，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让双方坐下来谈一谈呢？”

比利是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坚定支持者，他对美国批准大笔预算援助乌克兰十分不满。“美国自己的经济一团糟，物价这么高，为什么不把钱用在自己国家的事情上？”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俄乌冲突对美国的影响要小于欧洲，一些欧洲国家都不想再帮乌克兰打下去了，美国人为什么还要花钱？“看看美国的公路、铁路，还有非法移民问题，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纳莉亚和比利的看法在美国并非个例。多项民意调查显示，美国民众的“乌克兰疲劳症”正在加剧。2月6日至2月13日，路透社和法国民调机构益普索集团对4000多名美国人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人对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的支持率已降至58%。在去年4月的一项民意调查中，73%的美国人表示支持向乌克兰提供武器。美国智库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认为对乌克兰“付出太多”的美国人比例从一年前的7%上升到了近期的26%。

包括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等在内的一些共和党要员以及部分民主党人，也对拜登政府不断援助乌克兰表示不满。今年4月20日，19名共和党国会议员联名致信总统拜登，批评政府为乌克兰提供“无上限的军事援助”。今年2月，共和党联邦众议员盖茨向国会提交名为“乌克兰疲劳症”的决议，要求美国政府停止向乌克兰提供军事和财政援助，并呼吁冲突双方达成和平协议。除盖茨外，10名联邦众议员签署了该决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众议院民主党人表示，尽管民主党原则上支持乌克兰，但政府每一两周就宣布向乌克兰提供5亿或10亿美元援助加剧了一种感觉，即美国在无休无止地向乌克兰送钱。

欧洲“已进入重度阶段”

在欧洲，“乌克兰疲劳症”更加突出，呼吁停战、反对向基辅提供武器的游行活动在欧洲各国此起彼伏，组织者除了非营利性机构外，还包括各国的不同政党。德国《时代》周报称，4月8日，柏林、波恩、不来梅等约70个德国城市举行了反战大游行，成千上万的民众走上街头，高举写着“和平、取暖、面包代替武器、战争和死亡”等内容的条幅和标语牌，要求德国等北约国家停止向乌克兰输送武器，促使乌克兰和俄罗斯进行和平谈判。此外，在今年2月和3月，在包括瑞士首都伯尔尼、英国首都伦敦、法国首都巴黎、意大利首都罗马等数十个城市，成千上万的人举行游行示威反对俄乌冲突升级，要求各国推动俄乌缓和局势并举行和谈。

“欧洲人的‘乌克兰疲劳症’已进入重度阶段。”德国慕尼黑政治学者维尔海恩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乌克兰疲劳症”在去年下半年已经出现，当时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等问题困扰欧洲多国。据《华盛顿邮报》去年11月报道，有消息人士透露，拜登政府私下鼓励乌克兰领导层发出“愿与俄罗斯谈判”的信号，华盛顿这样做不是为了让俄乌双方坐到谈判桌前，而是为了在多国对俄乌冲突长期化表示担忧的背景下，确保乌克兰继续获得其他国家的支持。

民意调查显示，支持向乌克兰提供武器的欧洲各国民众已大幅减少。德国民调机构佛尔沙研究中心4月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64%的德国人认为北约不应向乌克兰提供战机。卡塔尔半岛电视台2月援引益普索的一项民调结果称，超过一半的欧洲人不支持他们的国家向乌军提供能够击落俄罗斯飞机的防御系统。欧洲人支持接收乌克兰难民的比例也从去年的73%下降到近期的66%。总部位于英国的非营利性组织“信息弹性中心”在2023年年初进行的民意调查显示，在中欧和东欧，民众对向乌克兰提供财政支持的支持率出现下降。

此外，佛尔沙研究中心1月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80%的德国人认为通过谈判迅速结束冲突比让乌克兰获胜更重要。类似的，欧盟重要社会研究机构和媒体公司联盟Euroskopia对9个国家进行的调查发现，超过60%的奥地利人和德国人希望冲突尽快结束。

军援取决于承受力与战略收益

“对我们的一些合作伙伴来说，‘乌克兰疲劳症’是一件真实的事情。”一位匿名美国官员这样说。乌克兰副外长梅尔尼克日前坦言，对抗西方的“战争疲劳症”已成为乌克兰面临的主要挑战。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外交研究室主任刘得手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美国社会产生“乌克兰疲劳症”既有历史根源，也有现实诱因。在历史层面，“9·11”事件后美国发动了两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得该国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付出了惨重代价，美国民众深知轻易动武的恶果，由此导致的“战争疲劳症”还在延续。在现实层面，“乌克兰疲劳症”也源于美国现在的民生困境。当前美国通货膨胀虽有所缓解，但仍居高不下，给低收入家庭带来严重冲击。这些人群不希望政府增加对外援助。刘得手称，欧洲的“乌克兰疲劳症”要比美国更明显，因为两次世界大战给欧洲造成了巨大创伤，而美国却是其中的“赢家”，所以总体上欧洲民众在面对战争和军事冲突时更加谨慎。

欧洲各国经济因为俄乌冲突受到重创，也是这些国家“乌克兰疲劳症”加剧的重要原因。德国经济研究所今年2月公布的数据显示，俄乌冲突及其造成的能源危机让德国在2022年损失了1000亿欧元。在今后几年，德国为相关危机付出的经济代价还会越来越大。未来，重建乌克兰将耗资约7200亿欧元，而这些钱可能主要由欧洲国家支付。另据欧洲新闻网和《华尔街日报》分析，对于俄乌冲突的大量报道让民众对冲突逐渐感到漠然，这也是“乌克兰疲劳症”产生的原因之一。

虽然欧美各国厌战和反战情绪大涨，但美国5月3日却宣布了新的对乌援助方案，欧盟日前也批准了“通过10 亿欧元支持乌克兰武装部队联合采购弹药和导弹”的决定。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5月3日发表推文，称欧盟“将坚守支持乌克兰及其人民的承诺”。

为何“战争疲劳症”在欧美各国加重，但是这些国家政府并未停下其军援乌克兰的脚步呢？美国《外交政策》杂志分析称，尽管美国历届政府都抱怨“深层势力”阻碍了其外交政策议程，但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领导人在外交事务上比在国内事务上有更多的自由，部分原因是美国人更关心国内事务，尤其是那些直接影响到他们钱包的事务。刘得手认为，“乌克兰疲劳症”与美西方援乌立场之间的关联度并不高，这些国家是否援助乌克兰更多取决于它们自身的承受能力以及对这样做的战略收益。

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朱锋分析称，“乌克兰疲劳症”对西方各国支援乌克兰政策的影响力会不断上升，但总的来说，欧美当前的政策框架仍然是继续支持乌克兰与俄罗斯展开军事对抗。尽管目前欧美各国有反对援助的声音出现，但短期内“乌克兰疲劳症”恐怕难以实质性地转变俄乌冲突中各方较量的态势。

在“乌克兰疲劳症”的影响下，欧美各国不少民众和部分政治人士呼吁政府推动俄乌和谈。德国巴伐利亚广播电台表示，包括该国执政党社民党成员、工会会员以及社会各界200多人发表公开信，呼吁总理朔尔茨为推动俄乌停火做出更多努力。他们认为朔尔茨应该与法国一起努力争取巴西、中国、印度等国，一起对俄乌进行调停。朱锋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未来“乌克兰疲劳症”是否能够推动西方去寻找俄乌冲突解决方案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乌克兰政府和社会对于冲突的决心和意志是否会实质性地改变；二是俄乌双方在冲突中的态势走向何方。

从“疾风般的压力”转向“长期围攻”？

据英国《金融时报》等媒体报道，在即将于日本举行的七国集团（G7）峰会上，美国将建议与会各方讨论并通过新的对俄制裁方案。白宫提议G7成员国禁止对俄出口除农产品和医疗产品之外的所有产品。俄罗斯“自由媒体”评论称，西方计划改变对俄战术，从“疾风般的压力”转向“长期围攻”。有观点认为，美国有意不断延长俄乌冲突。今年2月20日拜登对基辅进行访问时承诺，美国将支持乌克兰直到俄乌冲突结束。有评论称，拜登将俄乌冲突的结果和自己的政治生涯挂钩，而他日前刚刚宣布竞选连任美国总统。